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蜂王,并且平生第一次吃了蜂蜜。
她爱诗,并且爱用歌唱的音调教我们读诗。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读诗的音调,还能背诵她教我们的诗: 圆天盖着大海, 黑水托着孤舟, 远看不见山, 那天边只有云头, 也看不见树, 那水上只有海鸥…… 今天想来,她对我的接近文学和爱好文学,是有多么有益的影响! 像这样的教师,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她,怎么会不愿意和她亲近呢?我们见了她不由得就围上去。
即使她写字的时候,我们也默默地看她,连她握铅笔的姿势都急于模仿。
有一件小事,我不知道还值不值得提它,但回想起来,在那时却占据过我的心灵。
我父亲那时候在军阀部队里。
好几年没有回来,我跟母亲非常牵挂他,不知道他的死活。
我的母亲常常站在一张褪了色的神像面前焚起香来,把两个有象征记号的字条卷埋在香炉里,然后磕了头,抽出一个来卜问吉凶。
我虽不像母亲那样,也略略懂了些事。
可是在孩子中,我的那些小“反对派”们,常常在我的耳边猛喊:“哎哟哟,你爹回不来了哟,他吃了炮子儿罗!”那时的我,真好像死了父亲似的那么悲伤。
这时候蔡老师援助了我,批评了我的“反对派”们,还写了一封信劝慰我,说我是“心清如水的学生”。
一个老师排除孩子世界里的一件小小的纠纷,是多么平常;
可是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却觉得是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他的老师是多么慈爱,多么公平,多么伟大的人啊。
每逢放假的时候,我们就更不愿离开她。
我还记得,放假前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看她收拾这样那样东西的情景。
蔡老师!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不是察觉,一个孩子站在那里,对你是多么的依恋!至于暑假,对于一个喜欢他的老师的孩子来说,又是多么漫长!记得在一个夏季的夜里,席子铺在当屋,旁边燃蚊香,我睡熟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时辰,我忽然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外就走。
母亲喊住我: “你要去干什么?” “找蔡老师……”我模模糊糊地回答。
“不是放暑假了么?” 哦,我才醒了。
看看那块席子,我已经走出六七尺远。
母亲把我拉回来,劝说了一回,我才睡熟了。
我是多么想念我的蔡老师啊!至今回想起来,我还觉得这是我记忆中的珍宝之一。
一个孩子的纯真的心,就是那些在热恋中的人们也难比啊!什么时候,我能再见一见我的蔡老师呢? 可惜我没上初小,转到县立五小上学去了,从此,我就和蔡老师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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