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作出判断。
母亲让我走到她身边对我说,你这几天有空的话,回一趟老家吧。
去山里转转看看什么地方风水好,就留意一下。
母亲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眼光没有挪开一寸。
她的眼睛也没有原来那么精神了,稀疏的眉毛挂在眼睛上方,脸上布满了老年斑,一缕白发不时从额头上掉了下来。
看着母亲也略显苍老的面容,我鼻子一酸忙点头应允了。
母亲又轻轻地说,你大哥的意思是,万一情况不好,就早些送回老家来。
对母亲的提议我们不是没有准备,围绕父亲,这几年里总会有那么几天,我们背着他悄悄讨论过他的归宿,这次被母亲提及心里觉得觉得很仓促,仓促得没一点过渡,紧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我鼻孔有些发酸,小妹红了眼睛,二哥也独自躲进厨房哭了。
好多天里,兄妹们在慌恐不安中度过。
我却有一种感觉,大家似乎把对父亲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
按母亲的吩咐,我利用周末回到老家,在老家,我与大哥几乎没有说起过父亲,只和大哥一起去山里转了一圈。
许多时候大哥始终沉默着,但从大哥的眼神中看出,他明白我是为父亲而来。
不仅是大哥,还有许多村子里的乡亲,好像也明白我是为了父亲而来,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情无奈的光芒。
我从老家返回,时值中午,我没有回家,直接去找母亲,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医院陪着输液的父亲。
我来到父亲的病房,母亲在一边坐着,父亲好像睡着了。
病床不大,单薄的被子下是父亲瘦弱的身体。
如果不仔细,一定很难发现病床上还躺着个人,父亲实在太瘦弱了。
我对母亲说我回来了,父亲竟然是醒着的。
他听见了我的声音,挣扎着抬了一下头,睁开眼睛问你去哪儿了?母亲赶紧给我使眼色,我忙对父亲说我出差刚回来。
父亲没有说什么,把头转到一边好像又要睡觉了。
父亲没有任何爱好,连打扑克、下象棋这样的简单游戏他也弄不明白,当然也就不喜欢了。
但他认为他的人缘很好,可事实上他因性格倔强,不善变通,很少有聊得来的朋友。
从这一点上看,我们弟兄都继承了父亲的弱点,像父亲一样做认真着自己的事,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近些年的时光都是自己坐在阳光里度过的,显得安静、悠闲。
几天后父亲身体好些了,又回到家中,如愿以偿地出现在巷子里。
这些天里,父亲一般坐在巷子一端的台阶上,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抖动几下。
日渐干瘪下去的牙床,已经座不稳一口假牙,父亲不得不经常蠕动有些发青的双唇。
巷子很深。
凌乱的楼房,将日影分割得支离破碎。
我走过去,父亲会把头扭转了过来看着我。
他回过头时,我看到阳光落到老人家戴在眼睛上的近视镜镜片上,那一缕光闪亮得耀人眼睛。
父亲脸上微笑着,招呼我坐到他的身边。
这种情形叫人似乎有些放心了,但尔后却是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苦夏美文 五点四十,二姨总算把大样交总编室了! 今儿周末,小环要过来补课,按说四点就该动身回去。
车子在西口总是拥堵不动,想起来就闹心。
拎起包,才发现总编送来《前哨》的一篇特写,让压去一半,可她压根儿就没喘匀这口气儿。
整个机关早已是人去楼空,再晚可就出不去了。
干脆,回家干吧。
她将稿子对折,与《电脑集成》一同放进了提包。
二姨拿起钥匙,转身来到窗前去关空调,抬头时脖梗发硬“卡嘣”作响,眼看那空调就在半空旋转了起来。
双膝酸软,脚趾和手指关节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扶住格子间的隔板站定,想将这一阵心慌头晕压下去。
时针指向六点,二姨好不容易恍恍悠悠的下了楼,直奔86路车站。
站牌下早已是人潮涌涌了。
太阳仍如火似荼,全方位大剂量毫无倦怠的照着。
86路刚一露脸,人潮的浪头就向前扑去。
二姨远远的,照例保持三、五步的距离。
乘大潮呼涌涌争先恐后你扒我抢的灌满车厢,车门将关未关之际,二姨才紧接着潮尾踩上踏板。
倒不是她斯文,实在是缺少一种与同胞竞争拚打的体力和勇气,只好让“能者”先上了。
她常常觉得很奇怪,“东方古国,礼仪之邦”的臣民啊都轻轻松松按次序上车不好吗?干吗那么冲锋陷阵,抢金元宝似的去占那个坐位,好好的人,有那个必要吗?好几次见有人挤断了眼镜腿,丢了帽子,撕掉了扣子,踩折了鞋子,……不坐不行吗……可也是,早上赶车,楞是有好几次挤不上去,怕迟到只好打的,从北海过来十七八块,堵车误点就得二十多,一个月里潇洒上几回这日子就甭过了。
车门贴着脊背咔咔嚓嚓地总算关上了,二姨靠住车门总算松了口气。
“哎哟!左肩膀怎么扛着袋儿面粉似的,怎么着也动不了!原来,一根子油墨发亮黑水汗流的壮汉的胳膊,斜搭在她肩上,手拉着车门脑上的栏杆。
她本来就灯草似的不堪重负,更别说那腋下的狐臭冲得二姨几乎晕倒,肠子肚子直转筋,好在胃里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好吐的。
右边一位抱孩子的年轻妈妈,肩上吊着个包儿,手臂上挂着个篮子。
怀里的孩子将奶水吐得她肩膀上白花花的,厚厚一层奶花浆浆的,一路灌进了脖颈,一路沿后背单薄的连衣裙向下蠕动。
她身子左巅右晃,好不容易拽出毛巾来,可是巅簸拥挤中浑身上下左右拨郎鼓似的,就是擦不到那个地方,只好作罢。
奶花和着胃酸、汗味儿,热乎乎的糊在肩头,这难道就是当年红极一时唱遍了大江南北的大歌星所能忍受得了的吗!这当儿什么也顾不得了,谁再能耐也得在养儿子的时候“屎尿浆菜”,浆上几年。
汗味、烟味、狐臭、口臭、排泄之气交混着,在车厢里弥散,胳膊腿躯干肌肤在汗腻中磨擦亲近,二姨恍惚觉得是进了屠宰场恶浊哄热的'
车间,从冷库突然掉进了滚烫的热汤里,肌肤气管关节,每一个毛孔都热乎乎的透入血管心脏骨髓……索性紧闭双眼,随它去吧! 熬了半个时辰,总算过了鬼门关。
跌趺撞撞的下了车,扶住路边栏杆,呕心呕胆的吐了个昏天黑地。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右臂,一只手在背后轻轻拍打。
耳边有人急促的低唤着:“二姨,二姨,点了吗?好点了吗?可能是中暑了吧?今下午41度5……我送您去医院吧?”二姨喘息稍定。
抬手擦了把憋出来的泪水,“不用了,小君。
你晚上不是还有演出吗?别耽误了。
” 小君扶二姨进了家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呼的一层汗水冒了出来。
床上的凉席、枕头都着了火似的烫人,浑身酸软的二姨依借小君粗壮的胳膊,勉力躺上了床。
小君打盆清水来帮二姨洗了脸,冲上杯菊花精,用小勺调好,放在床头柜上。
将那台没有安全罩的摇头落地扇调到微风档。
打开电脑,将光盘插进光驱,一阵轻柔如水的月光曲轻拂着二姨的额头。
她仿佛又依偎在他宽厚的肩头,沉浸在《花儿与少年》的旋律中,漫步在伏尔加河畔的白桦林里,憧憬着留在莫斯科水晶宫的辉煌未来……一道道一片片一个银白的冰雪世界向她逼近、逼近…… “咔嚓!”一声巨响,伴随着“喀啷啷啷”的磕碰撞击声,二姨的心脏狂烈的震荡起来,豁开沉沉的深海压力,慢慢浮上水面。
一股灼烫的热浪烧灼全身,无数蚂蚊在脖颈、胸前攀爬触咬,伸手一摸,前心后心浇了油似的粘滑发腻,嗓子眼里有火蛇窜出。
腋窝儿和脖颈上扑过的爽身粉粘腻腻的变成了一层厚厚的汗泥糊住了毛孔,一层细密的痱子趁机茂盛着,火辣辣的刺痒难奈。
屋里一片漆黑。
隐隐的传来此起彼伏的蝉呜,拖长了嗓子,声嘶力竭地吼着不休的四重奏。
触亮台灯,却被什么刮了一下小手指,刀子似的钻心疼——落地扇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断了,脑袋耷拉着,电缆气管似的吊着电机和风叶,还在不甘心的磕磕碰碰顽强地转。
二姨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好象看见了吊死鬼儿,割舍不下纷乱的红尘,死乞百赖地踩在阴阳两界的门坎上进退维谷。
二姨小心奕奕地将手从下面伸上去,按了那颗红色的键。
这是上个月刚买来的蝙蝠落地扇,二百多块,名牌呢!上周末转着转着,外面的安全罩突然“啪嗒”一声落了地,还以为地震呢,差点儿吓出心脏病来。
二姨心想,没罩也罢,先这么低速转着吧,过了这个夏天再说。
可没几天,今儿个这脑袋也要落地了…… 二姨撑持着爬起来,活动活动僵痛的脖子,去卫生间想冲个澡。
水龙头“扑哧哧”的冒气却不冒水。
早晨上班走的匆忙,也忘存点儿水了。
她打开热水器的进水盖,扳侧身淘了两个半杯水,倒在毛巾上擦了把身子,又蹲在坐便器上撒尿。
剌痛灼热中没撒出几滴尿来,起身一看,焦黄焦黄的,还没洇开呢!水箱龙头干响着,咝咝啦啦的冒出几口水就见了底。
唉,这么的吧! 二姨无奈地转过身,从衣柜底层抽出那件丝织的睡衣套上,准备重续旧梦。
“哎——哟!”卧室怎么蒸笼似的,憋得喘不过气来?她撩开窗帘,推开窗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夹卷着国槐温煦的香味儿。
那满地如雪的细碎落英,被风卷在墙角坑洼里,惹人爱怜。
不起风的时候,浓浓的树荫下便匀匀的铺了一层,踩上去象绒毯似的温馨着心情。
悠闲的时候,二姨便仰了脸,微微闭上眼睛,迎接那星星点点翩翩起舞,小小的鸽子般扇动它鹅黄、乳白色的小翅膀,飞落在面颊上,细心品昧自然界的爱抚。
看着一兜娄一兜娄的花串儿,压得枝头弯弯的,每天开出新的花朵,清洁工人每天清出一车一车的拉走,觉得这自然之物真是既伟大又平凡,有时可爱的令人心碎,有时又泛滥得有点儿低贱,像日本的樱花似的,总给人一种酒巴舞女妖冶轻浮,奴媚无度的感觉……二姨漫无边际的泛滥着思绪,抬手抹一把脖子上虫子般蠕动的汗珠,甩出去。
街头市声渐息,有横躺竖卧的纳凉者,支着简易行军床或躺椅沙发或长条凳儿。
昏昏的路灯下,成群的飞蛾蚊虫小咬趋光而至。
一边嗡嗡营营哼唱着催眠曲儿,一边趁机偷袭疲惫不堪的人们。
“吱扭”一声,回头却见电脑荧屏上,神秘之物在月光下怪叫,夜色灯影里,一位睡美人“噗——”一口吹熄了烛光,小狗叼着一只老鼠巅巅儿的窜向暗影深处。
二姨突然一个激凌,浑身发紧,骤然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显示器热得烫手。
关掉主机,切断电源,再要上床时,薄薄的丝绸睡衣早已透湿,就着一天的汗垢粘在身上,裹缠得胳膊腿儿动弹不得。
只好撕扯下湿漉漉的睡衣扔向门边,下定决心再度躺上烫人的床。
远近蝉声又起,一阵紧似一阵。
翻了几个身,凉席哧啦哧啦的粘在背上。
几只虫子轻轻在胸前蠕动,痒酥酥的,伸手一抹,却是汗水横流,二姨无奈的扯下绣工考究的纹胸,哗——的打开折扇。
摇着摇着,便沉迷起来,折扇滑落枕边,硌痛了耳朵。
仄过头来,神志轻移,向海的深处潜泳。
“咣当当当!”“克啷啷啷……!”“哐!哐!哐!……”建筑工地灯火通明,大灯泡照得白昼一般,一派繁忙,敲击声剌得人心震痛。
二姨翻一个身,面壁而卧,用小手指堵住耳朵眼儿。
咦,怎么身下漂船儿似的?滑溜溜热乎乎的难受。
爬起来一看,凉席儿上印着一个汗湿的人形。
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睡个安稳觉了,头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再这么折腾下去,明天的任务又要泡汤了……唉! 二姨褪下内裤,抓过散发着馊味的毛巾,迷瞪着涩痛的眼睛,擦拭着前胸后背,有痱子的地方那个痛哟!唉,什么事嘛?自己什么时候这样放肆过?一丝不挂的在房间里?咳,斯文扫地耶!……。
这一日,终于撂下扇子。
来自天上清爽的风,忽吹得我衣袂飞举,并从袖口和裤管钻进来,把周身溜溜地抚动。
我惊讶地看着阳光下依旧夺目的风景,不明白从前那个酷烈非常的夏天突然到哪里去了。
四季是来自于宇宙的最大的拍节。
在每一个拍节里,大地的景观便全然变换与更新,四季还赋予地球以诗,故而悟性极强的中国人,在绝句中确立的法则是:起,承,转,合。
这四个字恰恰就是四季的本质。
起始如春,承续似夏,转变若秋,合拢为冬。
合在一起,不正是地球生命完整的一轮?为此,天地间一切生命都依从这一拍节,无论岁岁枯荣与生死的花草百虫,还是长命百岁的漫漫人生。
然而在这生命的四季里,最壮美和最热烈的不是这长长的夏么? 女人们孩提时的记忆散布在四季;
男人们的童年往事大多是在夏天里。
这是由于我们儿时的伴侣总是各种各样的昆虫。
蜻蜓、天牛、蚂蚱、螳螂、蝴蝶、蝉、蚂蚁、蚯蚓,此外还有青蛙和鱼儿。
它们都是夏日生活的主角;
每种昆虫都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快乐。
甚至我对家人和朋友们记忆最深刻的细节,也都与昆虫有关。
比如妹妹一见到壁虎就发出一种特别恐怖的尖叫,比如邻家那个斜眼的男孩子专门残害蜻蜓,比如同班一个最好看的女生头上花形的发卡,总招来蝴蝶落在边上;
再比如,父亲睡在铺了凉席的地板上,夜里翻身居然压死了一只蝎子。
这不可思议的事使我感到父亲的无比强大。
再后来父亲挨斗,挨整,写检查;
我劝慰和宽解他,怕他自杀,替他写检查——那时我最初写作的内容之一。
这时候父亲那种强大感便不复存在。
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包括夏天的意味全都发生了变化。
在快乐的童年里,根本不会感到蒸笼般夏天的难耐与难熬。
唯有在此后艰难的人里,才体会到苦夏的滋味。
快乐把时光缩短,苦难把岁月拉长,一如这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苦夏。
但我至今不喜欢谈自己往日的苦楚与磨砺。
相反,我却从中领悟到“苦”字的分量。
苦,原是生活中的蜜。
人生的一切收获都压在这沉甸甸的苦字下边。
然而一般的苦字下边有一无所有。
你用尽平生的力气,最终收获与初始时的愿望竟然去之千里。
你该怎么想? 于是我懂得了这苦夏——它不是无尽头的暑热的折磨,而是我们顶着毒日头默默有坚忍的苦斗的本身。
人生的力量全是对手给的,那就是要把对手的压力吸入自己的骨头里。
强者之力最主要的是承受力。
只有在匪夷所思的承受中才会感到自己属于强者,也许为此,我的写作一大半是在夏季。
很多作家包括普希金不都是在爽朗而惬意的秋天里开花结果?我却每每进入炎热的夏季,反而写作力加倍地旺盛。
我想,这一定是那些沉重的人身的苦夏,锻造出我这个反常的性格习惯。
我太熟悉那种写作久了,汗湿的胳膊粘在书桌的玻璃上的美妙无比的感觉。
在维瓦尔的《四季》中,我常常只听“夏”的一章。
它使我激动,胜过春之蓬发、秋之灿烂、冬之静穆。
友人说“夏”的一章,极尽华丽之美。
我说我从中感受到的,确是夏的苦涩与艰辛,甚至还有一点儿悲壮。
友人说,我在这音乐情境里已经放进去太多自己的故事。
我点点头,并告诉他我的音乐体验。
音乐的最高境界是超越听觉;
不只是它给你,更是你给它。
年年夏日,我都会这样体验一次夏的意义,从而激情迸发,心境昂然。
一手撑着滚烫的酷暑,一手写下许多文字来。
今年我还发现,这伏夏不是被秋风吹去的,更不是给我们的扇子轰走的—— 夏天是被它自己融化掉的。
因为,夏天的最后一刻,总是它酷热的极致。
我明白了,它是耗尽自己的一切,才显示出夏的无边的威力。
生命的快乐是能量淋漓尽致的挥发。
但谁能像它这样,用一种自焚的形式,创造出这火一样辉煌的顶点? 于是,我充满了夏之崇拜!我要一连跨过眼前辽阔的秋,悠长的冬和遥远的春,在一次与你相遇,我精神的无上境界——苦夏!。
这一日,终于搁下扇子。
来自天上干燥清爽的风,忽吹得我衣诀飞举,并从袖口和裤管钻进来,把周身滑溜溜地抚动。
我惊讶地看着阳光下依旧夺目的风景,不明白数日前那个酷烈非常的夏天突然到哪里了。
四季是来自于宇宙的最大节拍。
在每一个节拍里,大地的景观便全然变化与更新。
四季还赋予地球以诗,故而悟性极强的中国人,在绝句中确立的法则是:起,承,转,合。
这四个字恰恰就是四季的本质。
起始如春,承续似夏,转变若秋,合拢为冬。
合在一起,不正是地球生命完整的一轮?为此,天地间一切生命全部依法从着这一节拍,无论岁岁枯荣与生死的花草百虫,还是生命百岁的漫漫人生。
然而在这生命的四季里,最壮美和最热烈的不是这长长的夏么?女人们孩提时的记忆散布在四季,男人们的童年往事大多在夏天里。
这是由于我们耳时的伴侣总是各种各样的昆虫。
蜻蜓、天牛、蚂蚱、螳螂、蝴蝶、蝉、蚂蚁、蚯蚓,此外还有青蛙和鱼儿。
它们都是夏日生活的主角;
每种昆虫都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快乐。
甚至我家人和朋友们记忆最深刻的细节,也都与昆虫有关。
比如妹妹一见到壁虎就发出一种特别恐怖的尖叫,比如邻家那个斜眼的男孩子专门残害蜻蜓。
比如同班一个最好看的女生头上花形的发卡,总招来蝴蝶落在上边;
再比如,父亲睡在铺了凉席的地板上,夜里翻身居然压死了一只蝎子。
这不可思议的事使我感到父亲无比强大。
后来,父亲挨斗,挨整,写检查;
我劝慰和宽解他,怕他自杀,替他写检查——那是我最初写作的内容之一。
这时候父亲那种强大感便不复存在。
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包括夏天的以为全部发生了变化。
在快乐的童年里,根本不会感到蒸笼般夏天的难耐与难熬.惟有在此后艰难的人生里,才体会到苦夏的滋味。
快乐把时光缩短,苦难把岁月拉长,一如这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苦夏。
但我至今不喜欢谈自己往日的苦楚与磨砺。
相反,我却从中领悟到“苦”字的分量。
苦,原是生活中的蜜。
人生的一切收获都压在这沉甸甸的苦字的下边。
然而一半的苦字下边又是一无所有。
你用尽平生的力气,最终所获与初始时的愿望竟然去之千里。
你该怎么想?于是我懂得了这苦夏——它不是无尽头的暑热的折磨,而是我们顶着毒日头默默又坚忍的苦斗的本身。
人生的力量全是对手给的,那就是要把对手的压力吸入自己的骨头里。
强者之力最主要的是承受力。
只有在匪夷所思的承受中才会感到自己属于强者,也许为此,我的写作一大半是在夏季。
很多作家包括普希金不都是在爽朗而惬意的秋天里开花结果?我却每每进入炎热的夏季,反而写作力加倍地旺盛。
我想,这一定是那些沉重的人生的苦夏,煅造出我这个反常的性格习惯。
我太熟悉那种写作久了,汗湿的胳膊粘在书桌玻璃上的美妙无比的感觉。
在维瓦尔第的《四季》中,我常常只听“夏”的一章。
它使我激动,胜过春之蓬发、秋之灿烂、冬之静穆。
友人说“夏”的一章,极尽华丽之美。
我说我从中感受到的,却是夏的苦涩与艰辛,甚至还有一点儿悲壮。
友人说,我在这音乐情境里已经放进太多自己的故事。
我点点头,并告诉他我的音乐体验。
音乐的最高境界超越听觉;
不只是它给你,更是你给它。
年年夏日,我都会这样体验一次夏的意义,从而激情迸发, 心境昂然。
一手撑着滚爽的酷暑,一手写下许多文字来。
今年我还发现,这伏夏不是被秋风吹去的,更不是给我们的扇子轰走的——夏天是被它自己融化掉的。
因为,夏天的最后一刻,总是它酷热的极致。
我明白了,它是耗尽自己的一切,才显示出夏的无边的威力。
生命的快乐是能量淋漓尽致地发挥。
但谁能像它这样,用一种焚的形式,创造出这火一样辉煌的顶点?于是,我充满了夏之崇拜!我要一连跨过眼前辽阔的秋,悠长的冬和遥远的春,再一次与你相遇,我要一连跨过眼前辽阔的秋,悠长的冬和遥远的春,再一次与你相遇,我精神的无上境界——苦夏!包括把文章分层 概括每一层的意思 文章想要表达的中心 及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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