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g体育自媒体

-ng体育自媒体
首页/福利彩/ 正文

很惊艳的散文诗词作品

admin2023-12-29福利彩22 ℃0 评论

徐志摩的《泰戈尔》原文及赏析

 
 
我有几句话想趁这个机会对诸君讲,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耐心听。

泰戈尔先生快走了, 在几天内他就离别北京,在一两个星期内他就告辞中国。

他这一去大约是不会再来的了。

也许他永远不能再到中国。

 
 
他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他非但身体不强健,他并且是有病的。

所以他要到中国来, 不但他的家属,他的亲戚朋友,他的医生,都不愿意他冒险,就是他欧洲的朋友,比如 法国的罗曼罗兰,也都有信去劝阻他。

他自己也曾经踌躇了好久,他心里常常盘算他如 其到中国来,他究竟能不能够给我们好处,他想中国人自有他们的诗人、思想家、教育 家,他们有他们的智慧、天才、心智的财富与营养,他们更用不着外来的补助与戟刺, 我只是一个诗人,我没有宗教家的福音,没有哲学家的理论,更没有科学家实利的效用, 或是工程师建设的才能,他们要我去做什么,我自己又为什么要去,我有什么礼物带去 满足他们的盼望。

他真的很觉得迟疑,所以他延迟了他的行期。

但是他也对我们说到冬 天完了春风吹动的时候(印度的春风比我们的吹得早),他不由的感觉了一种内迫的冲 动,他面对着逐渐滋长的青草与鲜花,不由的抛弃了,忘却了他应尽的职务,不由的解 放了他的歌唱的本能,和着新来的鸣雀,在柔软的南风中开怀的讴吟。

同时他收到我们 催请的信,我们青年盼望他的诚意与热心,唤起了老人的勇气。

他立即定夺了他东来的 决心。

他说趁我暮年的肢体不曾僵透,趁我衰老的心灵还能感受,决不可错过这最后唯 一的机会,这博大、从容、礼让的民族,我幼年时便发心朝拜,与其将来在黄昏寂静的 境界中萎衰的惆怅,毋宁利用这夕阳未暝的光芒,了却我晋香人的心愿?  
 
他所以决意的东来,他不顾亲友的劝阻,医生的警告,不顾自身的高年与病体,他 也撇开了在本国一切的任务,跋涉了万里的海程,他来到了中国。

 
 
自从四月十二在上海登岸以来,可怜老人不曾有过一半天完整的休息,旅行的劳顿 不必说,单就公开的演讲以及较小集会时的谈话,至少也有了三四十次!他的,我们知 道,不是教授们的讲义,不是教士们的讲道,他的心府不是堆积货品的栈房,他的辞令 不是教科书的喇叭。

他是灵活的泉水,一颗颗颤动的圆珠从他心里兢兢的泛登水面都是 生命的精液;
他是瀑布的吼声,在白云间,青林中,石罅里,不住的欢响;
他是百灵的 歌声,他的欢欣、愤慨、响亮的谐音,弥漫在无际的晴空。

但是他是倦了。

终夜的狂歌 已经耗尽了子规的精力,东方的曙色亦照出他点点的心血染红了蔷薇枝上的白露。

 
 
老人是疲乏了。

这几天他睡眠也不得安宁,他已经透支了他有限的精力。

他差不多 是靠散拿吐瑾(一种药物——编者注)过日的。

他不由的不感觉风尘的厌倦,他时常想 念他少年时在恒河边沿拍浮的清福,他想望椰树的清荫与曼果的甜瓤。

但他还不仅是身体的惫劳,他也感觉心境的不舒畅。

这是很不幸的。

我们做主人的 只是深深的负歉。

他这次来华,不为游历,不为政治,更不为私人的利益,他熬着高年, 冒着病体,抛弃自身的事业,备尝行旅的辛苦,他究竟为的是什么?他为的只是一点看 不见的情感,说远一点,他的使命是在修补中国与印度两民族间中断千余年的桥梁。

说 近一点,他只想感召我们青年真挚的同情。

因为他是信仰生命的,他是尊崇青年的,他 是歌颂青春与清晨的,他永远指点着前途的光明。

悲悯是当初释迦牟尼证果的动机,悲 悯也是泰戈尔先生不辞艰苦的动机。

现代的文明只是骇人的浪费,贪淫与残暴,自私与 自大,相猜与相忌,飏风似的倾覆了人道的平衡,产生了巨大的毁灭。

芜秽的心田里只 是误解的蔓草,毒害同情的种子,更没有收成的希冀。

在这个荒惨的境地里,难得有少 数的丈夫,不怕阻难,不自馁怯,肩上抗着铲除误解的大锄,口袋里满装着新鲜人道的 种子,不问天时是阴是雨是晴,不问是早晨是黄昏是黑夜,他只是努力的工作,清理一 方泥土,施殖一方生命,同时口唱着嘹亮的新歌,鼓舞在黑暗中将次透露的萌芽。

泰戈 尔先生就是这少数中的一个。

他是来广布同情的,他是来消除成见的。

我们亲眼见过他 慈祥的阳春似的表情,亲耳听过他从心灵底里迸裂出的大声,我想只要我们的良心不曾 受恶毒的烟煤熏黑,或是被恶浊的偏见污抹,谁不曾感觉他至诚的力量,魔术似的,为 我们生命的前途开辟了一个神奇的境界,燃点了理想的光明?所以我们也懂得他的深刻 的懊怅与失望,如其他知道部分的青年不但不能容纳他的灵感,并且存心的诬毁他的热 忱。

我们固然奖励思想的独立,但我们决不敢附和误解的自由。

他生平最满意的成绩就 在他永远能得青年的同情,不论在德国,在丹麦,在美国,在日本,青年永远是他最忠 心的朋友。

他也曾经遭受种种的误解与攻击,政府的猜疑与报纸的诬捏与守旧派的讥评, 不论如何的谬妄与剧烈,从不曾扰动他优容的大量,他的希望,他的信仰,他的爱心, 他的至诚,完全的托付青年。

我的须,我的发是白的,但我的心却永远是青的,他常常 的对我们说,只要青年是我的知己,我理想的将来就有着落,我乐观的明灯永远不致黯 淡。

他不能相信纯洁的青年也会坠落在怀疑、猜忌、卑琐的泥溷,他更不能信中国的青 年也会沾染不幸的污点。

他真不预备在中国遭受意外的待遇。

他很不自在,他很感觉异 样的怆心。

因此精神的懊丧更加重他躯体的倦劳。

他差不多是病了。

我们当然很焦急的期望他 的健康,但他再没有心境继续他的讲演。

我们恐怕今天就是他在北京公开讲演最后的一 个机会。

他有休养的必要。

我们也决不忍再使他耗费有限的精力。

他不久又有长途的跋 涉,他不能不有三四天完全的养息。

所以从今天起,所有已经约定的集会,公开与私人 的,一概撤销,他今天就出城去静养。

我们关切他的一定可以原谅,就是一小部分不愿意他来作客的诸君也可以自喜战略 的成功。

他是病了,他在北京不再开口了,他快走了,他从此不再来了。

但是同学们, 我们也得平心的想想,老人到底有什么罪,他有什么负心,他有什么不可容赦的犯案? 公道是死了吗?为什么听不见你的声音? 他们说他是守旧,说他是顽固。

我们能相信吗?他们说他是“太迟”,说他是“不 合时宜”,我们能相信吗?他自己是不能信,真的不能信。

他说这一定是滑稽家的反调。

他一生所遭逢的批评只是太新,太早,太急进,太激烈,太革命的,太理想的,他六十 年的生涯只是不断的奋斗与冲锋,他现在还只是冲锋与奋斗。

但是他们说他是守旧,太 迟,太老。

他顽固奋斗的对象只是暴烈主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武力主义、杀灭性 灵的物质主义;
他主张的只是创造的生活,心灵的自由,国际的和平,教育的改造,普 爱的实现。

但他说他是帝国政策的间谍,资本主义的助力,亡国奴族的流民,提倡裹脚 的狂人!肮脏是在我们的政客与暴徒的心里,与我们的诗人又有什么关系?昏乱是在我 们冒名的学者与文人的脑里,与我们的诗人又有什么亲属?我们何妨说太阳是黑的,我 们何妨说苍蝇是真理?同学们,听信我的话,像他的这样伟大的声音我们也许一辈子再 不会听着的了。

留神目前的机会,预防将来的惆怅!他的人格我们只能到历史上去搜寻 比拟。

他的博大的温柔的灵魂我敢说永远是人类记忆里的一次灵绩。

他的无边的想象是 辽阔的同情使我们想起惠德曼(通译惠特曼,1819—1892,美国诗人。

——编者注);
他的博爱的福音与宣传的热心使我们记起托尔斯泰;
他的坚韧的意志与艺术的天才使我 们想起造摩西像的密仡郎其罗(通译米盖朗琪罗,1475—1564,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 雕塑家、画家。

——编者注);
他的诙谐与智慧使我们想象当年的苏格拉底与老聃!他 的人格的和谐与优美使我们想念暮年的葛德(通译歌德,1749—1832,德国诗人。

—— 编者注);
他的慈祥的纯爱的抚摩,他的为人道不厌的努力,他的磅礴的大声,有时竟 使我们唤起救主的心像,他的光彩,他的音乐,他的雄伟,使我们想念奥林必克(通译 奥林匹斯——编者注)山顶的大神。

他是不可侵凌的,不可逾越的,他是自然界的一个 神秘的现象。

他是三春和暖的南风,惊醒树枝上的新芽,增添处女颊上的红晕。

他是普 照的阳光。

他是一派浩瀚的大水,来从不可追寻的渊源,在大地的怀抱中终古的流着, 不息的流着,我们只是两岸的居民,凭借这慈恩的天赋,灌溉我们的田稻,苏解我们的 消渴,洗净我们的污垢。

他是喜马拉雅积雪的山峰,一般的崇高,一般的纯洁,一般的 壮丽,一般的高傲,只有无限的青天枕藉他银白的头颅。

人格是一个不可错误的实在,荒歉是一件大事,但我们是饿惯了的,只认鸠形与鹄 面是人生本来的面目,永远忘却了真健康的颜色与彩泽。

标准的低降是一种可耻的堕落: 我们只是踞坐在井底青蛙,但我们更没有怀疑的余地。

我们也许揣详东方的初白,却不 能非议中天的太阳。

我们也许见惯了阴霾的天时,不耐这热烈的光焰,消散天空的云雾, 暴露地面的荒芜,但同时在我们心灵的深处,我们岂不也感觉一个新鲜的影响,催促我 们生命的跳动,唤醒潜在的想望,仿佛是武士望见了前峰烽烟的信号,更不踌躇的奋勇 前向?只有接近了这样超轶的纯粹的丈夫,这样不可错误的实在,我们方始相形的自愧 我们的口不够阔大,我们的嗓音不够响亮,我们的呼吸不够深长,我们的信仰不够坚定, 我们的理想不够莹澈,我们的自由不够磅礴,我们的语言不够明白,我们的情感不够热 烈,我们的努力不够勇猛,我们的资本不够充实…… 我自信我不是恣滥不切事理的崇拜,我如其曾经应用浓烈的文字,这是因为我不能 自制我浓烈的感想。

但是我最急切要声明的是,我们的诗人,虽则常常招受神秘的徽号, 在事实上却是最清明,最有趣,最诙谐,最不神秘的生灵。

他是最通达人情,最近人情 的。

我盼望有机会追写他日常的生活与谈话。

如其我是犯嫌疑的,如其我也是性近神秘 的(有好多朋友这么说),你们还有适之(适之,即胡适——编者注)先生的见证,他 也说他是最可爱最可亲的个人:我们可以相信适之先生绝对没有“性近神秘”的嫌疑! 所以无论他怎样的伟大与深厚,我们的诗人还只是有骨有血的人,不是野人,也不是天 神。

唯其是人,尤其是最富情感的人,所以他到处要求人道的温暖与安慰,他尤其要我 们中国青年的同情与情爱。

他已经为我们尽了责任,我们不应,更不忍辜负他的期望。

同学们!爱你的爱,崇拜你的崇拜,是人情不是罪孽,是勇敢不是懦怯!  
 
 
 
 
 
 
 
 
 
 
 
 
 
 
 
 
 
 
 
 
 
 
 
十二日在真光讲  
 
   (本文是徐志摩1924年5月12日在北京真光剧场的演讲。

刊1924年5月19日《晨报副刊》) 【赏析】  
 
本文是徐志摩在一九二四年五月泰戈尔即将离华前所作的一次关于泰戈尔的讲演。

既是讲演,就要求词锋犀利直捷,语言酣畅淋漓。

而这篇《泰戈尔》,恰恰是感情充沛、 陈词恳切,华丽而不流于堆砌,有所指斥又不失其优雅,是一则极为成功的讲演,恐怕 也正是直出于徐志摩那种热情洋溢、言为心声的浪漫派诗人的真性情。

 
 
泰戈尔是一位深为我们熟悉、喜爱的印度诗人,他的作品在中国流传极广、影响巨 大,甚至可以这样说:中国新诗的发展有着泰戈尔极其重要的功绩——正是他的影响使 得繁星春水般的“小诗”茁生在中国新诗在早期白话诗之后难以为继的荒野上。

“小诗” 的代表诗人冰心就自承是受泰戈尔诗歌的启发而开始写作的。

郑振锋在其译《飞鸟集》 初版序中说:“小诗的作者大半都是直接或间接受泰戈尔此集的影响的”,郭沫若也表 示无论是创作还是思想都受到了泰戈尔的影响(参见《沫若文集》之《序我的诗》、 《太戈尔来华之我见》等篇)。

泰戈尔出身孟加拉贵族,受到印式和英式双重教育,他 参加领导了印度的文艺复兴运动,深入研究了解印度自己的优秀文化,然后用孟加拉文 字写出素朴美丽的诗文,曾获一九一三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被誉为“孟加拉的雪莱”。

 
 
泰戈尔来华访问,受到了当时中国文学界的热烈欢迎。

但事情总是多方面的。

奏戈 尔爱其祖国,反对西方殖民文化,故而热心提倡所谓“东方的精神文明”,其本意是积 极的,但惜乎与当时中国破旧求新的时代气候不甚相符,而且当时确实有些守旧派试图 利用泰戈尔为自己造声势,因此知识界对泰访华确有否定意见;
另外,泰戈尔早年曾参 加反殖民的政治运动,后因不满于群众的盲目行为而退出,这种作派也与当时中国运动 热情高涨的激进知识分子相左。

在这种情况下,徐志摩的讲演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现在 回头来看,当时对泰戈尔的某种激烈态度恐怕还是误解的成分居多,而徐的讲演作为一 位诗人对另一位诗人的理解和辩护,亦愈来愈显出其识见的可贵之处。

 
 
徐志摩在讲演一开始就采取了以情动人的策略。

首先是告诉听众“泰戈尔先生快走 了”。

以“他这一去大约是不会再来的了,也许他永远不能再到中国”之语抓住听众的 情感之后,开始铺陈老人来华之艰难程度及其不易的决心:年高体迈,远行不啻是一种 冒险,亲友的善意劝阻,似乎缺乏必然的精神动力——正因如此,老人的到来恰见出其 对中国的美好感情。

而到中国后,奔波讲演使老人疲乏劳顿到只能借助药品来维持其精 力。

 
 
当此听众的同情心已自然萌生之时,话头突然一转:“但他还不仅是身体的惫劳, 他更感觉心境的不舒畅。

”志摩指出:“这是很不幸的!”接着说明泰戈尔来华的目的 是“修补中国与印度两民族间中断千余年的桥梁。

”和“感召我们青年真挚的同情”, 在说明老诗人的爱心是完全的托付与了青年之后指出青年更不当以偏见和诬毁来排斥一 位慈祥的老人的善意。

 
 
下来又是一折:“精神的懊丧更加重他躯体的倦劳”。

虽则老人相信中国的青年不 会沾染疑忌卑琐的污点,但他还是决定暂时脱离公众去静养。

徐志摩的有所斥刺的话语 犹如针在绵中一样锋芒内敛:  
 
“我们关切他的一定可以原谅,就是有一小部分不愿意他来作客的诸君也可以自喜 战略的成功。

他是病了,他在北京不再开口了,他快走了,他从此不再来了。

但是同学 们,我们也得平心的想想,老人到底有什么罪?他有什么负心?他有什么不可容赦的犯 案?公道是死了吗?为什么听不见你的声音?”  
 
句子短促有力,语调铿锵,可以想象,一连五个问号的效果无疑是满场寂静,厅内 回荡的是讲演者的激愤。

 
 
徐志摩抓住这个时机把讲演的感情推向了高潮。

在紧接着的篇幅相当长而又一气贯 注的一段中,志摩用了一连串的问句,感叹句和排比句来反驳关于老诗人“顽固”、 “守旧”的不实之词,指出老人一生都在与暴力主义、帝国主义和杀灭性灵的物质主义 作斗争,并热情地赞扬老人伟大的人格,比之为摩西、苏格拉底等历史上的伟人,比之 为救主和大神宙斯,又比之为自然界的和风、新芽、阳光、瀚水和喜马拉雅的雪峰—— 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形象地说明老人人格的高洁和壮丽。

 
 
然后志摩告诫不要因为自己的卑琐而怀疑他人的伟大。

接着又是一转:也许你们会 因为我徐志摩是个诗人来讲这话而有所疑忌,那么胡适是一个沉厚稳重的人选来说明老 人的伟大与深厚,既伟大深厚、又是最富感情的人,“所以他到处要求人道的温暖与安 慰,他尤其要我们中国青年的同情与爱”!  
 
整篇讲演峰回路转、一波三折,又直截了当、一气呵成。

缜密的结构、精妙的语言, 再加上讲演者的气质风度,当年诗人徐志摩在真光剧场热情洋溢、顾盼神飞的姿态宛然 在目。

谁能给我几篇泰戈尔和徐志摩的诗?

雪花的快乐假若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沙扬娜拉 ---赠日本女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为要寻一颗明星我骑著一匹拐腿的瞎马,向著黑夜里加鞭;
---向著黑夜里加鞭,我跨著一匹拐腿的瞎马。

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 为要寻一颗明星;
---为要寻一颗明星,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

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那明星还不出现;
---那明星还不出现,累坏了,累坏了马鞍上的身手。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荒野里倒著一只牲口, 黑夜里倒著一具尸首。

---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消息雷雨暂时收敛了;
双龙似的双虹, 显现在雾霭中,夭矫,鲜艳,生动,---好兆!明天准是好天了。

什么!又是一阵打雷,--- 在云外,在天外,又是一片暗淡,不见了鲜虹彩,--- 希望,不曾站稳,又毁了。

沪杭车中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残诗?怨谁?怨谁?这不是青天里打雷?关着:锁上;
赶明儿瓷花砖上堆灰!别瞧这白石台阶光滑, 赶明儿,唉, 石缝里长草,石板上青青的全是莓! 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可还有谁给换水,谁给捞草,谁给喂! 要不了三五天准翻著白肚鼓著眼,不浮著死,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 让娘娘教得顶乖,会跟著洞箫唱歌, 真娇养惯,喂食一迟,就叫人名儿骂,现在,您叫去!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变与不变树上的叶子说:“这来又变样儿了,你看,有的是抽心烂,有的是卷边焦!” “可不是,”答话的是我自己的心:它也在冷酷的西风里褪色,凋零。

这时候连翩的明星爬上了树尖;
“看这儿,”它们仿佛说:“有没有改变?” “看这儿,”无形中又发动了一个声音, “还不是一样鲜明?”---插话的是我的魂灵。

半夜深巷琵琵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 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 像一阵凄风,像一阵惨雨,像一阵落花, 在这夜深深时,在这睡昏昏时,挑动着紧促的弦索, 乱弹着宫商角徵,和着这深夜,荒街,柳梢头有残月挂,阿,半轮的残月,像是破碎的希望他,他 头戴一顶开花帽, 身上带着铁链条,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 完了,他说,吹糊你的灯,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桥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黄鹂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有人说。

翘着尾尖,它不作声,艳异照亮了浓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怕惊了它。

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我不知道风--- 我不知道风 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 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 我是在梦中,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 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 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我不知道风 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悲哀里心碎!我不知道风 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黯淡是梦里的光辉!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而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需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余秋雨散文作品

余秋雨散文作品有:《文化苦旅》、《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年一叹》、《行者无疆》、《寻觅中华》、《何谓文化》、《摩挲大地》、《借我一生》、《我等不到了》等等。

1、《文化苦旅》是当代作家余秋雨的一部散文集。

于1992年首次出版,是余秋雨先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在海内外讲学和考察途中写下的作品,是他的第一部文化散文集。

全书主要包括四部分,分别为如梦起点、中国之旅、世界之旅、人生之旅。

全书凭借山水风物来寻求文化灵魂和人生真谛,探索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和中国文人的人格。

该书获得了全国金钥匙图书二等奖,上海市优秀图书一等奖,上海市第二届文学艺术成果奖,台湾最佳读书奖。

2、《山居笔记》一书的写作,始于一九九二年,成于一九九四年,历时两年有余。

为了写作此书,作者辞去了学院的行政职务,不再上班,因此这两年多的时间十分纯粹,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

3、《霜冷长河》中收录了关于友情、名誉、谣言、嫉妒、善良、年龄等诸多经典之作。

这些作品风格平实自然,行文简洁流畅,充分显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和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及对社会现实和真实人性的深入思考。

4、《千年一叹》是2002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一部图书,是余秋雨先生的力作,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是一本日记。

在千年之交2000的时候,余秋雨先生随香港凤凰卫视“千禧之旅”越野车队跋涉四万公里,这本书完全记录了四万公里行程中的经历。

5、《行者无疆》为余秋雨的游记随笔,记录了作者在欧洲26个国家96个城市旅程中的全部感受。

它是一部考察西方文明的随笔集。

书分南欧、中欧、西欧、北欧4卷,收录散文80篇。

余秋雨感叹:“欧洲文明确实优秀而又成熟,能把古典传统和现代文明、个人自由和社会公德融会贯通。

”余秋雨因《行者无疆》获得2002年度台湾白金作家奖。

余秋雨散文

  篇一:都江堰   我以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

  长城当然也非常伟大,不管孟姜女们如何痛哭流涕,站远了看,这个苦难的民族竟用人力在野山荒漠间修了一条万里屏障,为我们生存的星球留下了一种人类意志力的骄傲。

长城到了八达岭一带已经没有什么味道,而在甘肃、陕西、山西、内蒙一带,劲厉的寒风在时断时续的颓壁残垣间呼啸,淡淡的夕照、荒凉的旷野溶成一气,让人全身心地投入对历史、对岁月、对民族的巨大惊悸,感觉就深厚得多了。

但是,就在秦始皇下令修长城的数十年前,四川平原上已经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工程。

它的规模从表面上看远不如长城宏大,却注定要稳稳当当地造福千年。

如果说,长城占据了辽阔的空间,那么,它却实实在在地占据了邈远的时间。

长城的社会功用早已废弛,而它至今还在为无数发众输送汩汩清流。

有了它,旱涝无常的四川平原成了天府之国,每当我们民族有了重大灾难,天府之国总是沉着地提供庇护和濡养。

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永久性地灌溉了中华民族。

有了它,才有诸葛亮、刘备的雄才大略,才有李白、杜甫、陆游的川行华章。

说得近一点,有了它,抗日战争中的中国才有一个比较安定的后方。

  它的水流不像万里长城那样突兀在外,而是细细浸润、节节延伸,延伸的距离并不比长城短。

长城的文明是一种僵硬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

长城摆出一副老资格等待人们的修缮,它却卑处一隅,像一位绝不炫耀、毫无所求的乡间母亲,只知贡献。

一查履历,长城还只是它的后辈,它就是都江堰。

我去都江堰之前,以为它只是一个水利工程罢了,不会有太大的游观价值。

连葛洲坝都看过了,它还能怎么样?只是要去青城山玩,得路过灌县县城,它就在近旁,就乘便看一眼吧。

因此,在灌县下车,心绪懒懒的,脚步散散的,在街上胡逛,一心只想看青城山。

  七转八弯,从简朴的街市走进了一个草木茂盛的所在。

脸面渐觉滋润,眼前愈显清朗,也没有谁指路,只向更滋润、更清朗的去处走。

忽然,天地间开始有些异常,一种隐隐然的骚动,一种还不太响却一定是非常响的声音,充斥周际。

如地震前兆,如海啸将临,如山崩即至,浑身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又紧张得急于趋附。

不知是自己走去的还是被它吸去的,终于陡然一惊,我已站在伏龙观前,眼前,急流浩荡,大地震颤。

即便是站在海边礁石上,也没有像这里强烈地领受到水的魅力。

海水是雍容大度的聚会,聚会得太多太深,茫茫一片,让人忘记它是切切实实的水,可掬可捧的水。

这里的水却不同,要说多也不算太多,但股股叠叠都精神焕发,合在一起比赛着飞奔的力量,踊跃着喧嚣的生命。

这种比赛又极有规矩,奔着奔着,遇到江心的分水堤,刷地一下裁割为二,直窜出去,两股水分别撞到了一道坚坝,立即乖乖地转身改向,再在另一道坚坝上撞一下,于是又根据筑坝者的指令来一番调整…

也许水流对自己的驯顺有点恼怒了,突然撒起野来,猛地翻卷咆哮,但越是这样越是显现出一种更壮丽的驯顺。

已经咆哮到让人心魄俱夺,也没有一滴水溅错了方位。

阴气森森间,延续着一场千年的收伏战。

水在这里吃够了苦头也出足了风头,就像一场千年的收伏战。

就像一大拨翻越各种障碍的马拉松健儿,把最强悍的生命付之于规整,付之于企盼,付之于众目睽睽。

看云看雾看日出各有胜地,要看水,万不可忘了都江堰。

这一切,首先要归功于遥远得看不出面影的李冰。

四川有幸,公元前251年出现过一项毫不惹人注目的任命:李冰任蜀郡守。

  此后中国千年官场的惯例,是把一批批有所执持的学者遴选为无所专攻的官僚,而李冰,却因官位而成了一名实践科学家。

这里明显地出现了两种判然不同的政治走向,在李冰看来,政治的含义是浚理,是消灾,是滋润,是濡养,它要实施的事儿,既具体又质朴。

他领受了一个连孩单都能领悟的简单道理:既然四川最大的困扰是旱涝,那么四川的统治者必须成为水利学家。

  前不久我曾接到一位极有作为的市长的名片,上面的头衔只印了“
土木工程师”
,我立即追想到了李冰。

  没有证据可以说明李冰的政治才能,但因有过他,中国也就有过了一种冰清玉洁的政治纲领。

  他是郡守,手握一把长锸,站在滔滔的江边,完成了一个“
守”
字的原始造型。

那把长锸,千年来始终与金杖玉玺、铁戟钢锤反复辩论。

他失败了,终究又胜利了。

  他开始叫人绘制水系图谱。

这图谱,可与今天的裁军数据、登月线路遥相呼应。

  他当然没有在哪里学过水利。

但是,以使命为学校,死钻几载,他总结出治水三字经“
深淘滩,低作堰”
、八字真言“
遇湾截角,逢正抽心”
,直到20世纪仍是水利工程的圭臬。

他的这点学问,永远水气淋漓,而后于他不知多少年的厚厚典籍,却早已风干,松脆得无法翻阅。

  他没有料到,他治水的韬略很快被替代成治人的计谋;
他没有料到,他想灌溉的沃土将会时时成为战场,沃土上的稻谷将有大半充作军粮。

他只知道,这个人要想不灭绝,就必须要有清泉和米粮。

  他大愚,又大智。

他大拙,又大巧。

他以田间老农的思维,进入了最澄彻的人类学的思考。

他未曾留下什么生平资料,只留下硬扎扎的水坝一座,让人们去猜详。

人们到这儿一次次纳闷:这是谁呢?死于两千年前,却明明还在指挥水流。

站在江心的岗亭前,“
你走这边,他走那边”
的吆喝声、劝诫声、慰抚声,声声入耳。

没有一个人能活得这样长寿。

  秦始皇筑长城的指令,雄壮、蛮吓、残忍;
他筑堰的指令,智慧、仁慈、透明。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会有什么样的延续。

长城半是壮胆半是排场,世世代代,大体是这样。

直到今天,长城还常常成为排场。

都江堰一开始就清朗可鉴,结果,它的历史也总显出超乎寻常的格调。

李冰在世时已考虑事业的承续,命令自己的儿子作3个石人,镇于江间,测量水位。

李冰逝世400年后,也许3个石人已经损缺,汉代水官重造高及3米的“
三神石人”
测量水位。

这“
三神石人”
其中一尊即是李冰雕像。

这位汉代水官一定是承接了李冰的伟大精魂,竟敢于把自己尊敬的祖师,放在江中镇水测量。

他懂得李冰的心意,唯有那里才是他最合适的岗位。

这个设计竟然没有遭到反对而顺利实施,只能说都江堰为自己流泻出了一个独特的精神世界。

  石像终于被岁月的淤泥掩埋,本世纪70年代出土时,有一尊石像头部已经残缺,手上还紧握着长锸。

有人说,这是李冰的儿子。

即使不是,我仍然把他看成是李冰的儿子。

一位现代作家见到这尊塑像怦然心动,“
没淤泥而蔼然含笑,断颈项而长锸在握”
,作家由此而向现代官场衮衮诸公诘问:活着或死了应站在哪里?出土的石像现正在伏龙观里展览。

人们在轰鸣如雷的水声中向他们默默祭奠。

在这里,我突然产生了对中国历史的某种乐观。

只要都江堰不坍,李冰的精魂就不会消散,李冰的儿子会代代繁衍。

轰鸣的江水便是至圣至善的遗言。

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条横江索桥。

桥很高,桥索由麻绳、竹篾编成。

跨上去,桥身就猛烈摆动,越犹豫进退,摆动就越大。

在这样高的地方偷看桥下会神志慌乱,但这是索桥,到处漏空,由不得你不看。

一看之下,先是惊叹。

脚下的江流,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奔来,一派义无反顾的决绝势头,挟着寒风,吐着白沫,凌厉锐进。

我站得这么高还感觉到了它的砭肤冷气,估计它是从雪山赶来的罢。

但是,再看桥的另一边,它硬是化作许多亮闪闪的河渠,改恶从善。

人对自然力的驯服,干得多么爽利。

如果人类干什么事都这么爽利,地球早已是另一副模样。

  但是,人类总是缺乏自信,进进退退,走走停停,不断自我耗损,又不断地为耗损而再耗损。

结果,仅仅多了一点自信的李冰,倒成了人们心中的神。

离索桥东端不远的玉垒山麓,建有一座二王庙,祭祀李冰父子。

人们在虔诚膜拜,膜拜自己同类中更像一点人的人。

钟鼓钹磬,朝朝暮暮,重一声,轻一声,伴和着江涛轰鸣。

  李冰这样的人,是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纪念一下的,造个二王庙,也合民众心意。

  实实在在为民造福的人升格为神,神的世界也就会变得通情达理、平适可亲。

中国宗教颇多世俗气息,因此,世俗人情也会染上宗教式的光斑。

一来二去,都江堰倒成了连接两界的桥墩。

  我到边远地区看傩戏,对许多内容不感兴趣,特别使我愉快的是,傩戏中的水神河伯,换成了灌县李冰。

傩戏中的水神李冰比二王庙中的李冰活跃得多,民众围着他狂舞呐喊,祈求有无数个都江堰带来全国的风调雨顺,水土滋润。

傩戏本来都以神话开头的,有了一个李冰,神话走向实际,幽深的精神天国,一下子帖近了大地,贴近了苍生。

  篇二:沙原隐泉   沙漠中也会有路的,但这儿没有。

远远看去,有几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顺着脚印走罢,但不行,被人踩过了的地方,反而松得难走。

只能用自己的脚,去走一条新路。

回头一看,为自己长长的脚印高兴。

不知这行脚印,能保存多久?   挡眼是几座巨大的沙山。

只能翻过它们,别无他途。

上沙山实在是一项无比辛劳的苦役。

刚刚踩实一脚,稍一用力,脚底就松松地下滑。

用力越大,陷得越深,下滑也越加厉害。

纔踩几脚,已经气喘,浑身恼怒。

我在浙东山区长大,在幼童时已能欢快地翻越大山。

累了,一使蛮劲,还能飞奔峰巅。

这儿可万万使不得蛮劲。

软软的细沙,也不硌脚,也不让你碰撞,只是款款地抹去你的全部气力。

你越发疯,它越温柔,温柔得可恨之极。

无奈,只能暂息雷霆之怒,把脚底放轻,与它厮磨。

  要腾腾腾地快步登山,那就不要到这儿来。

有的是栈道,有的是石阶,千万人走过了的,还会有千万人走。

只是,那儿不给你留下脚印,属于你自己的脚印。

来了,那就认了罢,为沙漠行走者的公规,为这些美丽的脚印。

  心气平和了,慢慢地爬。

沙山的顶越看越高,爬多少它就高多少,简直像儿时追月。

已经担心今晚的栖宿。

狠一狠心,不宿也罢,爬!再不理会那高远的目标了,何必自己惊吓自己。

它总在的,不看也在。

还是转过头来看看自己已经走过的路罢。

我竟然走了那么长,爬了那么高。

脚印已像一条长不可及的绸带,平静而飘逸地划下了一条波动的曲线,曲线一端,紧系脚下。

完全是大手笔,不禁钦佩起自己来了。

不为那山顶,只为这已经划干的曲线,爬。

不管能抵达哪儿,只为已耗下的生命,爬。

无论怎么说,我始终站在已走过的路的顶端。

永久的顶端,不断浮动的顶端,自我的顶端,未曾后退的顶端。

沙山的顶端是次要的。

爬,只管爬。

  脚下突然平实,眼前突然空阔,怯怯地抬头四顾,山顶还是被我爬到了。

完全不必担心栖宿,西天的夕阳还十分灿烂。

夕阳下的绵绵沙山是无与伦比的天下美景。

光与影以最畅直的线条流泻着分割,金黄和黛赭都纯净得毫无斑驳,像用一面巨大的筛子筛过了。

日夜的凤,把山脊、山坡塑成波荡,那是极其款曼平适的波、不含一丝涟纹。

于是,满眼皆是畅快,一天一地都被铺排得大大方方、明明净净。

色彩单纯到了圣洁,气韵委和到了崇高。

为什么历代的僧人、俗民、艺术家要偏偏选中沙漠沙山来倾泄自己的信仰,建造了莫高窟、榆林窟和其它洞窟?站在这儿,我懂了。

我把自身的顶端与山的顶端合在一起,心中鸣起了天乐般的梵呗。

  刚刚登上山脊时,已发现山脚下尚有异相,舍不得一眼看全。

待放眼鸟矙一过,此时纔敢仔细端详。

那分明是一弯清泉,横卧山底。

动用哪一个藻饰词汇,都会是对它的亵渎。

只觉它来得莽撞,来得怪异,安安静静地躲坐在本不该有它的地方,让人的眼睛看了很久还不大能够适应。

再年轻的旅行者,也会像一位年迈慈父责斥自己深深钟爱的女儿一般,道一声:你怎么也跑到这里!   是的,这无论如何不是它来的地方。

要来,该来一道黄浊的激流,但它是这样的清澈和宁谧。

或者,干脆来一个大一点的湖泊,但它是这样的纤瘦和婉约。

按它的品貌,该落脚在富春江畔,雁荡山间,或是从虎跑到九溪的树荫下。

漫天的飞沙,难道从未把它填塞?夜半的飓风,难道从未把它吸干?这里可曾出没过强盗的足迹,借它的甘泉赖以为生?这里可曾蜂聚过匪帮的马队,在它身边留下一片污浊?   我胡乱想着,随即又愁云满面。

怎么走近它呢?我站立峰巅,它委身山底;
向着它的峰坡,陡峭如削。

此时此刻,刚纔的攀登,全化成了悲哀。

向往峰巅,向往高度,结果峰巅只是一道刚能立足的狭地。

不能横行,不能直走,只享一时俯视之乐,怎可长久驻足安坐?上已无路,下又艰难,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惶恐。

世间真正温煦的美色,都熨帖着大地,潜伏在深谷。

君临万物的高度,到头来只构成自我嘲弄。

我已看出了它的讥谑,于是急急地来试探下削的陡坡。

人生真是艰难,不上高峰发现不了它,上了高峰又不能与它近乎。

看来,注定要不断地上坡下坡、上坡下坡。

  咬一咬牙,狠一狠心。

总要出点事了,且把脖子缩紧,歪扭着脸上肌肉把脚伸下去。

一脚,再一脚,整个骨骼都已准备好了一次重重的摔打。

然而,奇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纔两脚,已嗤溜下去好几米,又站得十分稳当。

不前摔,也不后仰,一时变作了高加索山头上的普罗米修斯。

再稍用力,如入慢镜头,跨步着舞蹈,只十来下就到了山底。

实在惊呆了:那么艰难地爬了几个时辰,下来只是几步!想想刚纔伸脚时的悲壮决心,哑然失笑。

康德所说的滑稽,正恰是这种情景。

  来不及多想康德了,急急向泉水奔去。

一湾不算太小,长可三四百步,中间最宽处,相当一条中等河道。

水面之下,飘动着丛丛水草,使水色绿得更浓。

竟有三只玄身水鸭,轻浮其上,带出两翼长长的波纹。

真不知它们如何飞越万里关山,找到这儿。

水边有树,不少已虬根曲绕,该有数百岁高龄。

总之,一切清泉静池所应该有的,这儿都有了。

至此,这湾泉水在我眼中又变成了独行侠,在荒漠的天地中,全靠一己之力,张罗出了一个可人的世界。

  树后有一陋屋,正迟疑,步出一位老尼。

手持悬项佛珠,满脸皱纹布得细密而宁静。

她告诉我,这儿本来有寺,毁于20年前。

我不能想象她的生活来源,讷讷动问,她指了指屋后一路,淡淡说:会有人送来。

我想问她的事情自然很多,例如为何孤身一人,长守此地?什么年岁,初来这里?终于觉得对于佛家,这种追问过于钝拙,掩口作罢。

眼光又转向这脉静池。

答案应该都在这里。

  茫茫沙漠,滔滔流水,于世无奇。

惟有大漠中如此一湾,风沙中如此一静,荒凉中如此一景,高坡后如此一跌,纔深得天地之韵律,造化之机巧、让人神醉情驰。

以此推衍、人生、世界、历史,莫不如此。

给浮嚣以宁静,给躁急以清冽,给高蹈以平实,给粗犷以明丽。

惟其这样,人生纔见灵动,世界纔显精致,历史纔有风韵。

然而,人们日常见惯了的,都是各色各样的单向夸张。

连自然之神也粗粗糙糙,懒得细加调配,让人世间大受其累。

  因此,老尼的孤守不无道理。

当她在陋室里听够了一整夜惊心动魄的风沙呼啸,明晨,即可借明静的水色把耳根洗净。

当她看够了泉水的湛绿,抬头,即可望望粲然的沙壁。

  篇三:多一点遗忘   耶路撒冷太浓了,浓得稠稠勃栽,连呼吸都有点急迫。

  今天暂换一个方向,去加沙地带。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敏感的地区,一到关口就感到气氛远比约旦河西岸和戈兰高地紧张。

  迎面是一个架势很大的蓝灰色关卡,以色列士兵荷枪实弹地站了三个层次。

头顶岗楼上的机枪,正对准路口。

远远望进去,经过一个隔离空间,前面便是巴勒斯坦的关片。

  这里要查验护照,但谁都知道,护照上一旦出现了以色列的签证,以后再要进阿拉伯的其他国家就困难了。

因此,前几天从埃及进关的时候用的是集体临时签证,但那份签证今天并没有带在身边,于是我们这帮人究竞是怎么进人以色列的,都成了疑问。

更麻烦的是,几辆吉普车无牌照行驶的问题在这里也混不过去了。

  有一辆警车朝我们的车队驶来,警车。

七坐着一位胖胖的以色列警官,看派头,级别不低。

他不下车,只是看着围上去的我们几个人一个劲少L摇头:“
你们,居然连什么文件也没有?役有签证,没有车牌,没有通行许可?"
他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车队,耸耸肩,不再说什么,只让我们自己得出结论。

  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打电话找中国驻巴勒斯坦力事处。

不多久,常毅参赞和他的夫人潘德琴女士就开着车来到了关口,几经交涉,以色列警官终于同意我们几个人坐着力亭处的外交公务车进去。

  车子驶过巴勒斯坦关日。

倒不必再停下检查。

我们向憨厚的士兵们招了招手,他们咧嘴一笑,就过去了。

加沙地区的景象,与杰里科差不多。

我们先到一个难民营,难民主要是一九六七年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各地阿拉伯人,由于已经过了三l一多年,现在也已形成了一个杜区。

满眼是无数赤着脚向我奔来的天真孩子,按阿拉伯人的生育惯例,逃难过来的已是他们祖父一代了。

生活一看就知道非常贫困,但据巴勒斯坦电视台的朋友说,与三十年前相比,已经发生很大变化。

  我问,这么大的难民区是由什么样的机构管理的?他们说,是居民委员会。

  我再问,居民委员会上面是什么机构?   他们指了指街口说:他。

  我一看街口,是阿拉法特的巨幅画像。

  加沙地区被以色列包皮围着,阿拉伯人进出很不容易;
但在以色列看来,他们整个国家都被阿拉伯世界包皮围着。

更让我惊奇的是,居然还有一群固执的犹太人在加沙地区住着,决不搬走,但洲门只能用铁丝网把自己围祝这就构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包皮围网,你包皮围我。

我包皮围你,你深人我,我深人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断,离不开,扯不清。

  双方都有一笔冤屈账,互相都有几把杀**手钢。

就像两位搬不了家的邻居,把伤疤结在一起了。

  很想去看看加沙境内的犹太人居住点,却有铁丝网、岗楼、探照灯包皮围着。

我们想走近一点,阿拉伯朋友说,这已经是最近了,再近他们就会射击。

其实,每一个定居点里只住了十几个犹太人,保卫的军警数量与他们差不多。

他们在定居点里也没有像样的营生,艰难又危险,却坚持多年,来表示他们的领土观念。

  我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圈圈互相包皮围的网,觉得这是人类困境的缩影。

  事情开始时可能各有是非,时间一长早己烟雾茫茫。

如果请一些外来的调解者来裁判历史曲直,其实也有点冒险,因为这样会使双方建立起自己的诉说系统,倒把本该遗忘的恩怨重新整理强化了。

  我在这里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两方的朋友都作了深入的交谈,渐渐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都应该多一点遗忘,让往事如烟,然后搁置情绪,用现代政治智慧设计出最理性的方略。

  和睦太好,很是碍事。

  历史有很多层次,有良知的历史学家要告诉人们的,是真正不该遗忘的那些内容。

但在很多时候,历史也会被人利用,成为混淆主次、增添仇恨的工具,因此应该警惕。

  几个文明古国的现代步履艰难,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历史负担太重,玩弄历史的人太多。

  只有把该遗忘的遗忘了,历史。

才会从细密的皱纹里摆脱出来,回复自己刚健的轮廓。

  可惜直至今天,很多历史只喜欢做皱纹里的文章。

为了加深对这一个间题的思考,决定明天去参又卿咸西的大。

屠杀纪念馆。

那里,供奉着全人类共同确认的一些原则。

因此可以让我们体验,历史的哪些部位才不该遗忘。

  一九九九午十月三十日,以色列加沙地区,夜宿那路撒冷R任~访sance旅馆。

额 本文暂时没人评论 来添加一个吧

发表评论